================= 书名:柒颜 作者:公子佑 以佛的骨为根,以仙界的息壤生肉,以魔息为发,以碧落黄泉为血,以妖的泪为眸,以人的七情六欲为剑,造我柒颜,为我覆了你所有。 内容标签: 虐恋情深 前世今生 阴差阳错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:主角:青颜,公子殇,桃成蹊,叶衍 ┃ 配角: ┃ 其它:悲欢离合 ================== ☆、君瑶篇   轮回镜光芒再次收敛,公子殇呷了一口茶,故事到这里已为结局,斜睨台阶下的人,道:“然后呢?”   “我等了他九世,可我还是没有等到他!”漂亮的眸子染了一层尘埃,荒凉的目光透着疲倦,想必已被无止境的轮回逼到崩溃边缘。   良久她又接着说:“我想能和他有一世的相守!”   能入他业界的人,大多数是符合他要求的人,也是他要找的人,即使她们不来找他,他也会去找她们做交易——灵魂交易,这种一般是被禁止的,但进行交易的是他,六界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,只要是自愿的,六界也懒得干涉。   凡人命运的轨迹,他自是看得到,也看得透彻,他们是有轮回,有轮回又如何?心有所求却世世不得,再好的心性也会被损透。   一世又一世从头而活的人自然不会因为一世而放弃生生世世,像苏纨这种带了九世记忆的魂魄,多一次轮回便是多一次折磨,公子殇晓得自己劝说她是件不为妥当的事,毕竟这种交易于他而言,百利而无一害,但他还是忍不住,道:“知道何为有缘无分吗?就是有开始没有结局!”   就算他将两人的灵魂绑在一处,也抵不过她的命数,她和楚攸尘终究是没有结果的。   “有了开始也好比连开始都没有就要结束好吧?”   她理解他的话,但她选择顺从自己的心,顺从心中的执念——她要楚攸尘,就是认定了他这么一个人。   孟婆汤没有令她忘掉楚攸尘,九世的轮回没有抹除她对楚攸尘的记忆,她不想永无止境的等待!她愿意用自己的灵魂同公子殇做交易,只换一世相守。   一世的相守,好歹还有个开始,有了开始什么都好说,她最怕的是连开始都被剥夺。   公子殇见她连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,也不多说其他无意义的话。   “我抽取你的灵魂游丝后,你再次去轮回,便可见到他。”   用灵魂游丝将她们绑联,他们的转世无论相隔多远都会再次走到一起。   他只知道过了这一世,就再也没有一位叫苏纨的人,连灵魂也没有。   执念是逃不出的魔障,公子殇再看她的转世,隔着三千佛尘,是穿越界限的叹息。   雪绵延至看不清的边界,落叶般的飘飘洒洒铺满每寸土壤,整个云城似一个活的水晶棺,寂静里溢着死亡的气息。   透骨的寒意袭击身体的每一寸,单薄的身体在街道上瑟瑟发抖。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?她只晓得她冷,冷得骨头都在打哆嗦。   雪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之久。浑浑噩噩挨到雪化,树枝抽出嫩绿的生意。她拨开草堆,探出灰头灰脸的脑袋,踱步至喧嚷的街道,认真的听着各道消息。   老夫人在城外的日耀庙布施,对她而言,这真是个好消息。   乞讨来的存粮早已被吃完,但她足够幸运,大雪没有再持续,她也没有被饿死和冻死。   端着热气腾腾的粥,君瑶小心翼翼的避开人群,躲入树林,藏进枯黄的草堆。对来之不易的食物,她总是格外珍惜,端着碗慢慢靠近嘴边,浅浅地轻啄。   “姐姐,能给我喝一口吗?”君瑶被凭空冒出的声音惊到,手微斜,粥撒出少许,她急忙舔了舔碗边的粥,将碗护在怀里,瞪着眼看来人。   乱糟糟的头发蓬松在头顶,黑眸似隔着一层水幕,柔软的目光泛着空灵的美,君瑶推开他,佯装凶神恶煞的说:“走开,要喝粥,自己弄。”   她高他半个头,他需要抬头才能看清她的脸。咬着嘴唇默不作声,视线却一直落在她端着粥的碗。   如狼似虎的眼神让君瑶   感到危险,三下作两下把粥灌进肚子,高举着见底的破碗,得意的对他笑。   “娘的,那小兔崽子又躲哪去偷吃了?”听到这气急败坏的声音,君瑶开始雀跃的心情顿时消散,瞳孔不自觉地微缩,身体不停地颤抖,握紧手中的碗拔腿就跑。   在附近一带,有不少欺软怕硬的老乞丐,平时专抢小乞丐的食物,若不交出吃食,他就会毒打她们,打到他们听话为止。   不听话的有不少被活活打死,在这荒年里,人命不值钱,他们这些乞丐的命更是轻薄,没了便没了。   前不久,一个小乞丐已命丧他手,五官流血的惨状是她几晚都没能逃脱的噩梦。   不能让他逮住,君瑶恐慌的向身后张望,越来越接近的身形令她深吸一口气,步子弧度再次加大,发疯的狂奔!   一个孩子的步伐怎及大人?追上她只是时间问题。   “小兔崽子,跑得挺快的啊?粥呢?”老乞丐逮住她衣领,狠狠地喘了两口气,再顺势将她提起来。衣领紧勒脖子,呼吸都有些费劲,眼神飘过男孩,各种念头翻涌而至,只为摆脱这折磨,颤巍巍的手伸出去,指着男孩说:“我来的时候,粥已经被他喝了!”   老乞丐扔开君瑶,她顺势跌坐在地,手捂住胸,大口的喘气。   老乞丐走近男孩,男孩无措的向后退,摇头小声的嗫嚅:“我几天没吃东西,也没喝她的粥。”   他的肚子也急着为他证明,饥肠辘辘的空鸣在空旷的树林格外的清晰。君瑶白了脸,果不其然,意料中的揍打如雨点般落在她身上。   被蒙骗的老乞丐似乎有些恼羞成怒,每一次踢打都用死劲,最后转身离开时仿佛还不解气般朝她唾了一口口水,才骂骂咧咧的走开。   君瑶蜷缩在地,全身是抽搐的疼,疼到最后便不知道疼,只晓得很累,累得手指头也不想动,眼皮似万斤玄铁般沉重。   再次醒来,桃红的罗帐映入眼帘,浓郁的脂粉香钻入鼻腔,呛得她不停地咳嗽,牵动伤口,疼得要命,全身瘫软且不听使唤!   她没有死,她庆幸的同时又很迷惑,是谁救的她?   顺着被打开的门看去,一位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笑眯眯站在门口,同人争论着什么。   感受到目光的探寻,转身惊呼:“哎哟,小姑娘醒了!”   熟悉的喊叫声,君瑶恍然记起,万花楼老鸨就是这般招揽客人的!   兜兜转转她还是进了青楼,君瑶无力的合上眼帘,有凉凉的湿意划过她的眼角。   娘亲临终前千叮咛万嘱,她可死,不可为活着而出卖尊严,然而她还是进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。   不想死,她想活着,潜意识里想活着,不知道为什么,尽管多舛的命运折腾得她生不如死,但她就是想活着。   所以开始她就没有想到反抗,选着顺着老鸨的意思来,老鸨说什么她都应是。   “小姑娘,你这条命可是妈妈救的,给妈妈做好了,自是不会亏待你。”   她听见自己说:“好!”   君瑶同老鸨达成协议,她好好干活,老鸨帮她做了老乞丐,他活着也是祸害,还不如了结了他,愿他下辈子不再再活得这般落魄。 ☆、君瑶篇   第一次杀人,让她觉得人命真轻贱得很,尤其是他们这等人的命。   君瑶在花楼呆了两年,手中逐渐有自己的人脉,也攒了些钱,她可以做自己两年来一直想做的事。   秘密派人寻找那个男孩,并秘密收养了他,除了她,没有人晓得他的存在。   起初她不是想收养他,是想让他陪伴在左右,最光明正大的留住他的办法就是收养他,起了这个念头没有办法消除,更没法对他置之不理,觉得自己错过了这一次,以后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。   似水年华,转瞬即逝。   “阿念,过来。”君瑶招手,示意烈日底下练武的少年来她身旁。   “苦吗?”她低头看着汗水淋漓的少年,抬高手臂,帕子拂过他的脸庞。   鸡未鸣他便已起,夜深人静他还在挑灯夜读。一天二十四个时辰,他至少得用九个时辰练武,八个时辰跟着夫子学字念诗。五年来不曾间断,如果他做得不好,就不被允许他吃,并要罚站,六月的天,毒辣的太阳晒裂他的肌肤一次又一次,有次险些中暑丧了命。   她对他很严格,接近苛刻的严格。   这时的她,语气很软,她也离他很近,彼此呼吸可闻,抬头便对上她的眼,轻挑的眉眼仿佛练习过千万次,魅惑心神,他慌张的避开她的视线,依旧不语。   “当初你送我进‘万花楼’的时候我也是这般熬过来的,我不好过你也不能好过到哪里去。”她本是官宦小姐,家道中落才沦为乞儿,从乞儿又沦为妓子。   若不是做小姐时练舞基本功打得牢,万花楼酷冷的鞭子下又多了一条叫君瑶的冤魂。   但她不怨他,这就是命,他不过是推了她一把,之所以这么说,无非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正真的心意,将柔软的内心一层层地包住。   她喜欢他,第一次见面便喜欢他,第一次见面俩人都是半大的孩子,说喜欢,有谁信?   是啊,谁都不信!自己亦觉得好笑,殊不知还有轮回这种东西的存在。   “阿姐多想了,君念不苦。”他拉开与她的距离,鼻尖缭绕的兰花香久久不散。   削薄的唇透着粉色的光泽,阳光被分割得点点碎碎,飞上眉梢带进眼角,俊美的模样不是她初见的邋遢男孩。   看待了的她,警觉降到最低,直到有人破门而入。   “可让我好找!姑娘,妈妈正急着找你呢。”蓝雨撞开虚掩的房门,捂着胸边嚷边往里冲。   君瑶收回思绪,提起及地的裙摆走到门口,扯住蓝雨的衣袖,用力向自己身边拉,带动她歪着的脑袋。   “金屋藏娇啊,难怪你迟迟不肯以身侍客,感情这里藏了个小郎君哟!”蓝雨不停地回头,因跟着君瑶步伐的节奏,她看不清男孩的模样,但不需要看清,君瑶在乎就可以了。   她在乎,她便可从中受益。   君瑶松开紧握蓝雨的手,反锁上门,转身盯着蓝雨。   她藏他藏了很久,这里是她买的一处偏院,虽离花楼很近,但异常偏僻,蓝雨能找到这儿来,显然不是无意。   顿时对自己有些微恼,有人的地方便有争端,她做了几年花魁,拉她下马的人不在少数,一时大意,竟暴露了自己的软肋。   她面带薄怒的样子似乎取悦了蓝雨,她掩嘴直笑,打趣道:“莫不是在想杀人灭口?”   见君瑶没有反应,眼光略带轻蔑,蓝雨一点也不担心她是不是真的想杀她,因为想,不代表着行动。   君瑶越发愤怒,说明她越发在乎那个男孩,在乎是好事,她在乎,她才可趁机抓住她的把柄。   低身在她耳旁又轻语道:“想我不告诉妈妈,这个……”   葱白的手指朝她比划两下,君瑶点头说好,接着突兀的笑出了声,目光锉着冰雪的锋利。   “姑奶奶,你上哪去了?”老鸨瞅着蓝雨,按住君瑶的手臂,示意她去换衣,该轮到她上场了。   “姑娘在湖边散步,妈妈甭担心了。”蓝雨边说话边冲君瑶打手势——封口费三万两白银。   有第一次敲诈就有第二次,然后一次接一次,人心不足蛇吞象,蓝雨不除,她别想有安宁的日子。   君瑶笑得温柔,蓝雨此时在她眼里,与死人无二。   万花楼除了女子卖身,男子也是有的。她现在虽然卖艺不卖身,但君念不能啊!   她趟过的火坑,受过的罪,万万是不会让君念重复一次的。   第一次杀人她十二岁,第二次杀人,那她十七岁。  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蓝雨,她失控的作呕,却很高兴,再也威胁他安全的存在了!   君瑶做得很干净,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。   当晚,她没有回家。   君念拿着自做的发簪跑去找她,官道冒出一辆失控的马车,车夫目眦欲裂的叫骂:   “躲开,躲开!不要命的!快躲开!”   第一次离死亡这般近,他的心跳近乎停止,身体忘记动作,呆呆的看着踏面而来的黑马。   在他发愣之际,身体被一股力量退了出去。等他吃痛的爬起来,一个小小的身体蜷缩在马车跑过的位置,躺在本应该是他躺的地方,全身淌着红艳的血。   君念知道这个身体的主人是谁,因为没有多少人会为他甘愿付出生命的代价。   “阿姐,求你救救她。”   君瑶风尘仆仆的赶至医馆,刚杀完人的她,整个人都在发抖,见着君念抱着十来岁的女孩,可怜兮兮的向她求助。口不择言道:   “养你一个吃白饭的就够了,还想再来一个,是吗?”他放大的瞳孔,透过膧仁,君瑶看清自己的身形,薄凉的气息连她也觉得冷。   他第一次开口求她,她拒绝得没有丝毫可商量的余地。   君瑶张了张嘴,想改口终究没改,看着那个小女孩的脸,只觉得如鲠在喉,她晓得女孩是谁,说是他的青梅竹马也不为过。   她收养他,他在外便偷偷接济她,当初她心怀内疚,对他所做之事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毕竟是自己抢了男孩,强行留住的他。   她有充足的银钱,养一个还是两个她不在乎,但她在乎他的态度,对自己避之如蛇蝎,对小女孩敞开心扉,这算什么?   说不难过是假的,所以她使了手段,将俩人隔开,他不傻,知道是因为她的缘故,这也在无形中将他推得离自己更远,俩人关系也更加僵硬。   藏在袖子里的木制发簪刺破他的肌肤,他却浑不在意,握得更紧,却又漏出一丝了然。   她不救才正常啊! ☆、君瑶篇  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,出奇意料的快,快得让她对他长大后的选择有些措手不及。   他和她并肩走着,低沉的嗓音有着少年变声期间独特的沙哑:“阿姐,我想从军!”   君瑶顿住脚步,仔细认真的打量眼前的少年。良久,踮起脚尖拂下他头顶的枯叶,不说话,静静的凝视他,才发觉他高她半个头。   君念背过身,淡然道:“我不想依靠阿姐,我必须有能力,才可以去疼惜自己想疼惜的人。”   听着他的话,君瑶很难过,四年前的事君念记得清清楚楚,她也历历在目,她拒绝救女孩,他眼中划过的了然狠狠地伤了她,原来在他眼里的她就是一个薄情之人。   他这般想她,她便不会令他失望,从头至尾冷眼旁观,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在这世界。   卷起的枯叶叠成千万波浪,散开又重合,新的落叶在途中又加入,有风它们就无止尽的循环。   那年他十七岁,她二十二岁。   君念去了战场,用血液堆积自己的势力,庭院杏花开了一茬又一茬,恍眼三年已逝。   “阿姐。”素白的长裙贴着地面,凌乱的发丝用青色的发带微束,满面灰尘的容颜带着愕然。   君瑶站起身来,拍拍衣服粘附着的灰尘,理平褶皱的裙摆,双袖胡乱的揩着脸上的灰尘。   君瑶和老鸨还有一个额外的协定——逢年过节不得逼迫她接客,她很庆幸有这个约定,让她今天有机会同他碰见。   她在乎自己的外表,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。纵使这是小事。   君念径直走入里屋,熟练的拿着浸湿的帕子替她擦拭脸庞。   逆着光,深邃的轮廓是他成长的痕迹,指尖划过他的眼睛,里面装着她向来不懂的情绪。   “阿姐,我回来了!”君念忽的张开双臂抱紧君瑶,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抱她,她贴着他的胸膛,默默数着他的心跳,像每个不能入睡的夜数自己心跳那般,这回自己的心跳却如擂鼓。   一下一下又一下,接着又是良久的沉默。   “阿姐,你有没有收到我的信?”君念望向窗柩,眼神落在凋谢的杏树上,三个中秋节他不曾回来,杏树还是他走时候的样子。   君瑶摇头,看着他越发深邃的轮廓,有种莫名的心安,他,长大了!   战乱时代,家书抵万金,收不到是正常的。   “阿姐,我回来调兵,你几年都不曾回信,所以过来看看你…”   她的喜悦向来不呈现于表,蹙着眉推开君念:“我很好,你快些走吧!”   不是不喜欢他的怀抱,她是怕呆了太久会依赖他,不让他离开,与其如此不如早些放开手,当自己做了一个梦。   梦里见到了他,不是短暂的相聚后又是无定期的别离。   军有军规,违反一条都有得他受,君瑶许自己体罚他,别人罚他,她就会心疼。   “就一会儿!”不顾她的反抗,君念强势揽她入怀。   说一会儿就真的只有一会儿,君念松开双臂,交一张纸于她,道:“等我回来!”   手中的拽着自己的卖身契,君瑶眼角有些湿润,以为自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,他准备放下心中所有的芥蒂,御下所有心防,让她接近他。   给自己灌输了这样的理念,等待的心情每天都是雀跃的。   半年后,凯旋之音奏响整个京城,浩浩荡荡的军队,她从头找至尾也没有见到那张熟悉的俊颜。   傍晚,君瑶接过官兵送的文牒,硕大的两个字令她大脑一片空白——战亡。   脑中一片空白,抱着文牒哭哭笑笑,她不信他会死,他怎么会死?昨天还说让他抱抱她的那个人,今天怎么就没了呢?   不信他会死,纵使他死了她也要把他的尸体殓回来,君瑶是个执着的女子,她想做的事连她自己也不能改变,第二天便遣散奴仆,早早地踏上行程。   她赶到他们的战场时,望着一具具交叠的尸体,每一具尸体都透着腐烂的味道,那味道着实让人作呕。   有些无助地蹲在地上,把脸埋进膝盖,抬头望天,红红的眼眸始终没有落泪。   她要去找他的尸体吗?心是闷闷的,因为她晓得自己找不到,尸体太多了,并且已经腐烂,她的君念就算躺在她的脚边,她也认不出来。   她想她总不能白跑这么一趟,转转身,环顾四周,山水相连,除去满地的尸体,这里也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地方。   既然找不到他,住在这里陪他也是好的。   君瑶打定主意,等到来年开春,她就让人在这里建一处房子,她当了那么多年的花魁,钱财也攒了不少,吃喝不愁,余生在这里了结,尽然还生出了有几分圆满的感觉。   暗黑的天,她需要找个住处,安顿下来,再仔细打点,尽快建个房子。   “嗷呜~!”野狼的一声长嚎引住了离去的君瑶,回头是一片绿油油的光芒,狼群!!   窸窣的响声来自狼群啃咬尸体的动作,散发的血腥味又加重了几分,君瑶憋着呕吐的冲动,惶恐的向后挪动身体,拽起裙子发疯的狂跑。   她觉得自己房子应该打个围墙,要不然晚上被狼吃了,她还不晓得自己是怎个死法!   狼群没有追逐,它们有足够的食物。君瑶却迷了路,幽深曲折的山路像永远也走不完,饥寒交迫中的她迫切需要安身之处。   如果她记得不错,这里离最近的人家都还有好几十里路,又疲又乏,先在这里将就的过一夜。   不过,她还是要找个安全的地方,她来的时候记得不远处有个山洞。   跟着记忆摸索,找到了洞穴,她还是不敢放松,但她太累了,挨不住沉沉的睡意,最后她是被一个猎夫摇醒的,阳光暖暖的泄在脸庞,那鲜明的感受令她晓得自己还活着!   “姑娘,你还好吧?”猎夫疑惑的瞅着君瑶,君瑶也低头看自己,苦笑不已,昨晚找山洞时,裙子被树枝划破几处,勉强还能遮身,她的状态不蛮好啊!   君瑶倏的推开猎夫,一种感觉,福至心灵的那种感觉,他就在身旁。   踉踉跄跄走出洞穴,在洞穴外人高的枯草旁,双手扒开虚掩的草,先是头发后是脸,然后她看清了他的模样。   搂紧他的身体,听着他微乎其微的呼吸,君瑶啜泣得像孩子,她就知道,他不会死的。   君念伤得很重,伤口遭受感染,他却在老天的垂青下再次奇迹的康复。   “阿姐~”君念睁开的双眼让君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,她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,脸贴上去,温热的体温告知她一切都是真的,他还能再喊她‘阿姐’。   “阿姐,你怎么来呢?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!阿姐……”   她也以为她再也见不到他了,但还是见到了,并还是活着的他。   看着伤痕累累的君念,君瑶只剩下满心满眼的心疼,他这几十天是怎么过来的啊?   命运待她不薄,没有让她失去他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什么感觉?灵魂游起,无论两个人相隔多远,她都会找到他 ☆、君瑶篇   找到人后,君瑶就没离开过他,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他,持续的高烧,伤口的恶化,有时候君瑶都会认为他熬不过这道坎。  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,连大夫都觉得惊讶,在持续高烧了五天后,退烧了,伤口也开始好转。   修养了两个月,君念才能下地走路,稳重的步伐让人瞧不出破绽,仿佛瘸腿的人不是他。   倚着墙,同猎夫的女儿调笑,十五岁的女孩脸皮薄,见她来了,红着脸跑开。   她同君念并肩站立,手扶着木制的围栏。   和美的安静,彼此可闻的呼吸,君念站在她身后,语气是难掩的笑意:“阿姐,你今年二十五了,是名副其实的老姑娘。”   见她不出声,以为她生气了,试问哪个女子不在乎自己年龄的?   浑厚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旁轻轻地环绕在他耳旁,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边,心脏此时是有力地跳动。   “唔~”她转身正要呵斥他,却碰到了他忽然凑过来的唇,愣愣的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,听着他在她耳旁的轻语。   “阿姐,你嫁与我吧!”   君瑶眨了眨眼,神情呆滞,仿佛无法理解他的这种话语,这也不能怪她,就如昨日一个对你不假颜色的人忽然对你和颜悦色,忽然间说他喜欢你,可能吗?或许可能,但发生的几率无异于天上掉馅饼。   而此时这个馅饼砸在了君瑶的脑上,她一时间有些晕乎。   他们最近几年最亲密的接触也是那次中途回来的一个拥抱。   有点害怕,怕他在开玩笑,轻易地挑拨她后又离开他,那样她会万劫不复的,纵使她早已万劫不复。   她一直把自己的那点心思,藏着掖着,小心翼翼地对待这份不能道出的爱,因为一旦被揭开,不成功便成仁,没有退路可走。而君瑶也明白,成功的可能性太小,如果失败就要面临分离,她宁可装作什么都不曾有过。   更怀疑他的话是试探,担忧他发觉自己藏匿的感情,不想他发现,因为怕见着他眼中流露出的异样,怕他不齿自己是怀着的这种心态接近他。  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,便一发不可收拾,在心中密密麻麻地滋长,本能地让她进行防范。   习惯性的挑了挑眉,道:“确定吗?我可是你阿姐!”   她是他阿姐,没有血缘关系,在世人眼里也是乱伦。   略勾的唇角带着丝丝嘲讽,向前迈进一步,离他也更近一步,一种强烈的压迫性铺天盖地,君念向后退了退,避开她的目光,动了动唇:“当然知道你是我阿姐,所以我只是说说…”   说说而已,当不得真!   果真是试探啊!   被风扬起的长发抽在自己的脸颊上,肌肤有些轻微的疼,还感受到一股无法抵御地寒意。   他是发觉了吧?发觉自己异样的感情?君瑶莫名地想笑,她也就笑出了声。   嘲讽地笑声令君念不自在的解释:“阿姐切莫当真,是我的不是,不应该同阿姐拿这个说笑。”   君念伸手替她拢好被风撩乱的发丝,忽然用帕子捂住唇,剧烈的咳嗽显得身体越发的单薄。   心从低处被顶起,从高处又被狠狠地抛下,失落掐住心脏,说不出的窒息感,但从花楼呆了那么多年的她,一时也分不清他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?自己坚持的意义又是什么?   他发觉又如何?不应该让他发觉吗?自己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,现在不说,以后也要说,然不成让她看着他娶妻生子?   怎么可能?不可能!   单薄的身体看得她眼睛发酸,眼睑低垂,遮住眸中的情绪:“外面冷,早些回房休息,不要染了风寒…”   说完便离开了,君瑶今天的情绪很不稳定,不应该说是今天,最近都不稳定,患得患失。  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的经历让她触摸到生死别离的苦痛,一时太害怕失去,想法过于偏激,造成她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。   她们相处的模式不应该是这样的,君瑶整了整情绪,尽量使自己处于和平的心态,对他也尽量温柔体贴。   两人相处也逐渐恢复常态。   他对过去三年的生活只字不提,她也不曾过问。   他如果想说,她就在这里听,他不想说,她不会问,不想他不愿意告诉她而随意撒谎。   身体痊愈的君念执意要回京,满院的枯叶踩在脚底,他回头道:“阿姐,婆子们全跑了吗?”   “她们害怕我付不起工钱,所以全跑了!”君瑶若有其事的歪着头搭话,事实上是她解雇了她们,因为她从来没有抱着能回来的念头。   “以后我来养家,雇一堆人供阿姐使唤,可好?”他伸手拂下她头顶的落叶,像极她二十二岁那年对他做的动作。   君瑶点了点头:“好!”   君念回京不为别的,只因不甘,君瑶不明白,为什么他忽然这么重视名利,他以前不是这样的,转念又想到,人,又都是善变的。   若他执意于功名,她愿意陪着他蹉跎岁月。   住在同一屋檐,她能看到他夜夜挑着的灯和执笔的身影,他对功名的执着犹如她对他的执着,投在纸糊的窗户上是一种定格的和谐。   或许是因之前君念参军时留下了人脉,这一次的求仕之旅走得比较顺利,两年时间,他成了新帝眼前的红人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权倾朝野。   君念的才华君瑶是晓得的,他能取得如今的成就也在她的意料之中。   造势辉煌的丞相府坐落半条街,两尊雄武的石狮立于府门前,威严的气压沉浮在四周。   搬入丞相府后的时间过得极快,梧桐叶在庭院覆了厚厚的一层,君念似乎很忙,忙得君瑶不曾再见过他。   每当闲暇,君瑶便喜欢去丞相府旁的酒楼坐上一坐,选个挨着窗户的位置,推开窗门,可看见满街的繁华与喧闹。   似乎也只有这种喧闹才能安抚她骨子里的孤寂。   二十七岁的年龄,同龄的女子差不多都做了娘亲,孩子都可以满大街的跑,而她还是一人。   一个人越是孤单,越喜欢往闹腾的地方跑,纵使只能远远看着,那份喧闹好像能感染自己,不深入也能缓减心中的那份孤独。 ☆、君瑶篇   两人相处很平淡,像多年的老夫老妻,日子也就这样慢慢的过着,平凡又不失幸福,让君瑶一度认为这种状态会持续很久,久到君念成亲。   为什么是直到君念成亲,而不是她成婚?   因为她是不会出嫁的,花楼女子的身份,纵使她现在不是,但曾经是,这样的身份一旦被冠上,无论如何都难以摘下。   无论是谁,都不愿娶一个名声有损的女子回家,要知道当今朝廷最注重的便是家室的清白,像她这样不清不白的女子,嫁进别人就是祸害了别人。   嫁高了只能作妾,还连累君念,堂堂丞相,姐姐居然给人家伏低做小,不是闹笑话吗?嫁低去给人家作正室,人家也不太愿意。   因为她身份的事,君念不知被人参了多少本,君念每次看她欲语又止的眼神,她大抵是明白的,所以她请愿长伴佛古灯青,带发修行。   他不为难就好。   平静的生活终究在一天被人打破。   那天是君瑶的生辰。   “阿姐。”   温润的嗓音不复以前的冷冽,打瞌睡的君瑶双眼朦胧的睁着,一张放大的俊脸立在眼前。   她看着他的脸愣愣出身,第一个念头就是他又瘦了,没日没夜的忙,铁打的身体也会吃不消。   “阿姐,外面冷,想睡觉便进屋睡,着凉了可不好。”   温声细语的关怀,略带责备。   “阿姐,你这模样叫我怎么放心…”   “有什么不放心的?不是说我是老姑娘吗?老姑娘可是会照顾自己的!”   君念看着她,忽然低低的笑开,如玉的脸庞有了几分暖意。   “阿姐还在怨我说你老?”   “说过的话怎能说忘就忘!”   君念一时有些苦笑不得,他的阿姐可真记仇。   “今天是阿姐生辰,我备了一分特别的礼物,希望阿姐喜欢,也希望阿姐不要再记着我说你老的那句话。”   此时的君念露出调皮的表情,言语间皆是笑意,却让君瑶生出陌生的感觉。   明明是最亲近的人,也感觉离他很远,他的一言一行都披上一层伪装,让人看不透,猜不着。   君瑶面不声色道:“你的礼物要我喜欢,我才能做到冰释前嫌!”   君念依旧是笑,一手背到身后,宽大的绣袍甩出一道风,扑在脸上,是她最熟悉的味道。   “阿姐随我来!”   变了如何?不变又如何?只要他还是君念就成,只要他还在身旁就成。   人总是这样,得不到就退而求次,变得越来越容易满足,君瑶也很容易满足。   若他回首,必能看到她满足的笑靥,他没有,没有回头,一直没有回头,至走完所有的路。   在别院的阶梯前,君念回头对君瑶道:“阿姐,今天是你二十七岁生辰吧?”   君瑶点头。   今天是她二十七岁的生辰,也同样是她最厌恶的一天,因为就是在这一天,她家破人亡。   今天她却很开心,上扬的嘴角从跨入院子便没有再变过。   天与她的心情截然相反,阴沉沉的,不知不觉下起了雪。   细碎的雪混着雨水落在脸庞,没入发梢,君瑶仰头,满空旋飞的雪像被拍扬的细沙。   君念御下披风替君瑶裹上,他第一次在她生辰看见她笑,下意识道:“阿姐,来年我陪你看雪,可好?”   “好!”   “嗯,那我就年年陪着阿姐。”   希望你别失诺,她暗自想。   君瑶推开门,屋子里很干净,刚走进房里的君瑶被君念带到厨房,厨房里摆满了食物,还有院子里刚采摘的梅花花瓣。   她来做饭?   君念升起火,拿过一把凳子放在灶台旁,让她坐着,卷起自己的袖子,开始舀米煮饭,不忘吩咐她添柴,笑道:“阿姐,你来烧火,我来做饭。”   “好。”   烛光曳出一室和美,君瑶裹着披风坐在灶火旁,看他为她忙碌的身影,一遍又一遍,将之刻入骨。   脸糊着少许面粉,仍用力的揉着面团,刚做好的梅花糕散发出清淡的香味,溢满厨房。   君瑶捻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,问:“什么时候学会下厨的?”   君念下厨的动作很熟练,没有经常做饭的人是不应该有这样的动作的。   “刚进军队,我被分到伙房…”君念揉面团的动作顿了顿。   “阿姐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,进军队不是打仗是做伙夫?”   “如今你不还是丞相吗?”君瑶没有直接回答,反过来问他。   以前再不堪又怎样,现在很好不是吗?   对她的回复,君念有些意外,笑了笑不再说话。   君念做了很多菜,菜式花样多也美味,让君瑶对他参军的目的产生了怀疑,怀疑君念参军就是为了学一身厨艺。   “阿姐~”   “嗯?”   “阿姐。”君念再唤了一声,君瑶娴静的吃着梅花糕心突突地跳了跳。   “阿姐,你去皇宫吧!”   “……”   他说了什么?她听见了什么?君瑶一时有些不可置信。   “你说什么,再说一遍?”   “我说,阿姐,你今年参加选秀!”君念认真道。   “阿姐,我会护着你,不用害怕!”   君瑶猛地站立起来,挑着的眉眼说不出的冷:“不去!”   “我会护着你的…”   “我说我不去!”君瑶打断了他的话,她不想去,谁也不能强迫她,他更不能!   开始和乐的氛围变得剑拔弩张。   “不去也得去!”君念仍是一脸温和的样子,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强势。   “不去!”君瑶丝毫不退让,事关她幸福,叫她如何退让?   君瑶的倔强也激起了君念的怒火,戏谑道:“你觉得你不想去就可以不去吗?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叫三从四德?啊…你,要听我的!”   君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,她要听她的,凭什么?她也就问出了声:“凭什么?”   是她养大了他,不是他养大她,更没听过长嫂如母吗?   “就凭我能掌管你的命运,够吗?”   是,他现在是丞相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她的命运就掌控在他手里,他要她入宫她就得入宫,他要如何她也反抗不了。   君瑶痛恨现在自己的无能!   “入宫对一青楼女子来说,其实是你占了便宜…”   “啪~”君瑶一巴掌打在他脸上,也打断了他接着说的话,强忍着泪意,腿开始向后挪,看陌生人般看着他。   她占了便宜?占了天大的便宜!   她是怎么进花楼的?还不是拜他所赐,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像个笑话。   她尽其所能的守护他,他却毫不犹豫的推他入火坑,这,算什么?   “怎么成了这样?”君瑶不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,他怎么成了这样?   “为了你自己去牺牲别人,那个位置有那么重要吗?”   “重要!”君念给出很肯定的答案,掐灭君瑶心中最后的期望,还不忘添上一句:“至少比你重要!”   那她到底是有多不重要?   “不是你教我的吗?你从小便教我名利的重要性,牺牲别人就可以成全自己,为什么不这么做?”   削薄的唇,一张一合间,吐出最薄凉的话语。   然而事实很快纠正了君瑶的想法,因为只有更薄凉的话:“你不是喜欢我吗?能为我做事,阿姐应该高兴才对啊!”    ☆、君瑶篇   你不是喜欢我吗?一句话,君瑶白了脸,被他发觉了吗?不对,这么肯定的语气,他应该早就知道,是啊,早就知道,只是不说,不说啊!   君瑶啊君瑶,你一直被当成傻子,还不自知!   他一直都知道,可怜你为了不破坏现有的幸福,一直小心翼翼的掩藏,结果却被当成傻子唬弄。   被最爱的人当成傻子,心是窒息般的难受。   她不说,倒是省了他不少事,他一定觉得好笑,看,世上就有这么多的傻子,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就有人心甘情愿的付出。   喜欢你,原来是我的错,也是你将我退出去,更冠冕堂皇的借口——不是喜欢我吗?为我而牺牲,不好吗?   在他眼里,她到底算什么?旗子?戏子?君瑶很想问,但是仅存的自尊心绝不允许自己像个怨妇一般跑去质问他,她能做的只是坚持自己的立场。   “不去!”   君瑶努力的控制自己接近崩溃的情绪,将头微微仰着,才不让眼泪流出来。   她是喜欢他,喜欢又如何?为了成全他毁而了自己?可能吗?如果他以为自己可以为他做到那种地步,她只想说,你太高估我了,她的爱没那么伟大。   似乎猜到她对这件事的态度,君念也把君瑶表情的变化尽收眼底,他没有再生气,而是恢复他儒雅的模样,丝毫没把君瑶的反抗放在眼里,转过身,背对着君瑶,淡淡道:“我说了不去你也得去,这不是给你选择而是通知你!”   撂下最后一句话,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厨房,在跨出厨房的最后一步停了一下:“我已经知道你喜欢我了,就算进宫,你也没有什么遗憾。”   他在他知道君瑶喜欢他的情况下,还一意将她送进宫,这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拒绝?   她也是真的没有遗憾了。但并不代表她被他拒绝后,就愿意入宫!   上一秒还欢欢喜喜的地方,下一秒只剩一室悲凉。   泛着泪的目光扫过一桌子的菜,还没怎么开动,君瑶走到桌子旁,坐下来继续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的吃。   冬天,菜冷得快,君瑶恍若没有感觉,自顾自的吃着菜,将自己吃得饱饱的。   她这个生辰跟上断头台前的最后一餐饭真像,反正都是要死,还不如先吃饱,怎么说,这也是他唯一一次为她下厨?   吃完饭后的君瑶准备回府,看到门外一层层的士兵,淡然的背过身反手将门关上,在她没入宫之前,她会一直被囚禁在这个院子里。   离选秀还有几天?五天?是的,五天。   过了这五天,她将成为全京城的笑话,名副其实的老姑娘,没脸没皮的去参加选秀,君念卖姐取宠,也将成为全京城的饭后闲谈!   她都想到了这一点,君念怎么会想不到?   君瑶以护国大将军长女的身份入宫,年仅十八,唤楚瑶。   世上再无君瑶,因为君瑶在去拜佛的路上遭遇不测,如今只有护国大将军长女楚瑶。   十八?二十八才对!   君念为了让他入宫,也是煞费苦心!   选秀的最后一天,君念为她挑了一袭桃红罗裙,送至将军府,君瑶习惯性的挑着笑容,安静的由她人摆弄,再换上衣裳,不说话更不吵闹,听过得让人心疼。   大将军送她上马车,终是忍不住:“你别怨他,他也是迫不得已。”   君瑶瞥了眼大将军:“怨?不,我不怨。”   在大军将松了一口气后,及时的补刀:“我恨他!”   见大将军涨得青紫的脸,君瑶慢悠悠的放下车帘,车夫开始驱赶马车,颠颠簸簸的道路直通皇宫。   她爱他所以恨他。   借护国大将军的势,她稳坐安妃之位,承一宫之主。   因入宫时染了风寒,病情反反复复,封妃大典如期举行,已是开春。   身着立式水纹八宝立水裙,头戴七步金摇簪,步态优美款款如莲。   本由皇后授的印鉴皇帝亲自传与,君瑶弯腰叩谢,帝王不似初见轻佻纨绔公子,笑颜带着天家的威严。   君念进退有度的同周围奉承的人周旋,四目相对,两人各自别开的目光,君瑶柔柔的笑,君念也笑着。   过了今天,从此便是两个世界的人,不再会有任何交集。   滚烫的鼻息喷薄在她脖颈处,其主人在他耳旁呵气,道:   “阿瑶,朕可以这么称呼你吗?”   “嗯,陛下觉得好便好!”君瑶乖巧的迎合道。   她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,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。   欢欢喜喜的封妃大典,满殿的喧闹,唯她一人倍感凄凉。   宁延夜夜留宿‘安玉轩’,她一时风头无两。   “陛下,快去早朝吧!”君瑶催促迟迟不肯起床的男人。   宁延拉她入怀,嗅着她发香,放松道:“只有在你这,我才能放松自己。”   君瑶窝在他怀里,说他是她的夫,一切都是她应该做的。   是她应该做的事,却不是她想做的事,她又不得不做。   “丞相说要娘娘好生照顾自己,宫里不比府里!”宁延的贴身宦侍在她耳畔低声传话,然后快步跟上准备早朝的宁延。   他的势力她不晓得,她唯一能做的是走好每一步,他没想过让她幸福,她就要让自己尽量过得好。   他不好她也要好,他好她更好活得好。   她早已看不见退路,心有所寄托,踽踽独行才不会过于难熬!   入宫半年之久,君瑶想通了很多事,心中的恨意也逐渐消亡。   恨他吗?不恨!   恨一个人太累,已经活得这么累,又何必再让自己更累?   他们是没有结果的,如今的样子也很好,至少两个人都还好好地活着,她知道他活着就很好。   “阿瑶,阿瑶~”   君瑶没看见人,便听到帝王唤她的声音,听声音,今天早朝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令他特别愉悦的事。   明黄色的身影步入视线,越发清晰,走到她跟前,宁延一把揽她入怀:“今天,丞相大人居然求我赐婚,阿瑶,你猜猜,是哪家姑娘入了丞相的眼?”   君瑶放松身体,靠在他身上,手把玩着茶杯,顺着他的意,问:“谁?”   “商西!”   “那个皇商的独生女?”君瑶呆在皇宫,该掌握的信息还是了解的。   吾家有女初长成,各路郎君为探看,说的便是这商西,皇商不同一般的商人——有钱没地位,皇商有钱也有权,这一届皇商更是权势滔天,商家的独生女不仅出身好,更是长得好,向她说媒的人简直是络绎不绝。   她会相中君念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,一个名门贵女,一个黄金单身汉,两人也是门当户对。   “是,听说两个人是郎有情妾有意啊!”   轻轻地一个吻落在他的脸上,宁延听她缓缓道:“那陛下就赐婚啊,成全一对佳侣,促成一段佳话。” ☆、君瑶篇   “阿瑶确定吗?”宁延挑起她的下巴,迫使她的眼睛对着自己。   她的表情没有变化,目光柔和,看着他一人竟让他生出她的世界就只有他一人的错觉。   指尖划过她的唇,上面依旧扬着笑容,看得他心疼:“阿瑶不喜欢他成婚,他就可以一辈子不成婚,朕可以委屈任何人但唯独不会委屈你,只要你想。”   君瑶轻轻地握住他的手,十只交叉相握,将他的手抵着自己的脸,蹭了蹭,道:“他想成婚,便让他成婚,臣妾是陛下的,今生以后都只会想着陛下。”   抬起头,唇角的笑意消失,幽怨地瞅着他,嗔怪道:“陛下不会是想赶臣妾走吧?不可能哦,当初是陛下把我弄进皇宫的,就得对臣妾负责!”   “嗯,对你负责。”   “唤我阿延,试试?”   “阿延~”   宁延低头便吻上了她的唇。   他很乐意对她负责。   初次见面,他是出名的纨绔皇子,看她持着六十四节丹青竹骨伞,艳丽的眉眼是深深的冷,走至她身旁,笑道:“姑娘长得可真漂亮,能否让我摸摸光滑的小手?”   平常人家的闺女反应大都数唾骂一句‘登徒子’,然而这个姑娘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,人群中一眼看中,接触也能给他感觉的女子,初次尝到了怦然心动的感觉。   感受着手里滑腻的触感,从此再也不放不开。   他相中的人,千方百计也要拐到手,但她的身份有点特殊。   宁延除了一件事瞒着君瑶,其他的事他倒是全都告知她,这其中自然包括他主动要君瑶入宫这件事,但他也强调了一点,他没强迫,只是当着丞相的面前提过几次。   一月后,君念大婚。   火红的绸缎挂满了丞相府,每一寸土地似乎都染上了这抹喜意,与她在府时候的孤寂落寞是不一样的。   女主人不同,这座府邸给人的感觉都不同。   宁延左边站着皇后,右手牵着君瑶,刚跨进丞相府,众臣朝拜,免不了的客套寒暄一番,帝王才入座。   君瑶这才发现,整个丞相府里的人从里到外全换了,没一个熟面孔。   “不知道这位商西是怎样的一位美人儿,能把当朝宰相迷住,本宫很是好奇。”   皇后娘娘笑盈盈的望着门口走来的一对新人,君瑶把玩着酒杯,没了茶杯,酒杯就成了替代品。   宁延捏捏君瑶的左手,拿下她手中的酒杯:“皇后猜对了,商西确实是位难得的美人。”   被夺走酒杯后的君瑶将右手放在桌上轻敲,有一下没一下,目光也终于转向穿着大红喜服的君念。   挺的鼻,薄的唇,大红的喜服衬得人更俊朗,唯一不美的地方是新娘不是她。   “不喜欢朕允许你不看,你看着朕就可以了。”   宁延放开握她的右手,双手捧着君瑶的脸,将她扳过来对着自己:“朕不介意,我们还有时间,一年不行就十年,十年不行就一辈子。”   “一辈子都不行了?那怎么办?”君瑶仰起头,对上宁延的眼,孩子气的问道。   “那朕允许你下辈子去找她,这辈子你陪着朕就可以。”   下辈子?君瑶不信,反问:   “陛下信人有下辈子吗?”   “不信!”   宁延回答得一本正经,君瑶瞬间哭笑不得,难怪今儿个这么大方,感情是自己都不信人有下辈子。   阴霾的心情因宁延一个冷笑话,变得更沉重,大红色成了最刺眼的存在,笑容有些挂不住。   两人无言以谈,差点冷场,皇后娘娘及时插话,宁延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,聊得也颇开。   君瑶没心去留意两人的交谈,目光紧紧尾随着君念。   四处走动的新郎官,挂着得体的笑容向人敬酒,觥筹交错,好不乐闹的场景,当他走向君瑶时,心是空的,他每走一步,每靠近一点,那里面也就空一点,不伤心不难过,只是很空,有点冷。   预料中的难过并没有,只有如蛆附骨的空虚。   君瑶镇定的随着帝王回敬来敬酒的君念,笑得很诚恳,看得君念一愣。   吃了点酒,宁延准备回宫,这也本是惯例,帝王来只是走个过场,君瑶摇摇头,拉着他的衣袖,撒娇道:“宫里闷,我们再待一会儿?”   “我们来走个过场就可以了,呆太久不合规矩。”   皇后皱眉,拒绝了她这个提议,但她也遭到宁延的拒绝。   “皇后先回去吧,朕陪着她再玩会儿。”   皇后冷着脸先回宫,宁延陪着君瑶直到新郎官被众人起哄——入洞房,君瑶才提到回宫,一步三回头,宁延却什么都没说,依着她,走走停停。   “得不到,毁了可好?”   宁延深深地看了一眼君瑶,君瑶笑了笑,接着道:“说着玩的!”   “臣妾不开心,也不想见别人太开心,陛下,您说我是不是很恶毒?”   宁延难得的沉默,半饷,回:“朕也一样!”   他们都是同类人,说自私也是自私,反过来,谁不希望自己幸福?   半年后,一状纸被送到皇帝手中,皇商商家和尚书令还有众多官员被押入天牢,缘由是:皇商商家、尚书令等人私自克扣军饷。   官员私自克扣军饷这样的事,是每次打仗都出现的事,只要不是太过分,皇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这次却不一样。   皇帝上任七年,手中实权少得可怜,五年前,他还是新帝,大概也是欺他无权,这次贪污也格外严重。   因这一起事件,朝堂官员进行了彻彻底底的大换血。   君念因这次检举有功,龙颜大悦,因君念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官位无法再提升,帝王赐了一块免死金牌。   这块免死金牌便被君念用到了商西身上,君念跪在朝堂上,言辞恳切,宁延没有立即答应,打着太极退了堂。   走出朝堂,君念直奔后宫,求见舒妃。   君念也晓得,免死金牌本可直接免去商西的罪,但帝王却没有直接回答他,君念就知道,他得去求她。   君念禀告来意,君瑶边听边把玩着茶杯:“当年你就是因为这个缘由,所以一定要送我入宫吗?”   “是!”    ☆、君瑶篇   “倘若你不参军,接下来的是不是也不会发生?”   “臣不后悔参军!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!”   这次的回答宛若他真正的心声,撕下伪装,语气透露出作为一名军人的铁血与正直,没有为丞相的圆滑狡诈。   “为什么?”   “因为国家兴旺,匹夫有责,更何况那是十万将士的生命,臣答应他们的承诺,而且这是不可推卸为人臣子的责任!”   君念身作将士时,管不着朝廷的任何决定,只能上阵拼搏,眼睁睁地看着众多将士因食不果腹,无力杀敌,在战场上频频失利,节节败退,但是他现在身为丞相,有了管那个的权利,他就一定要力清腐败,力查当年事件,还将士们一个清白。   不是他们无能,是他们力不从心。   作为臣子,他应辅佐帝王管理天下,可奸臣当道,他的首要任务便是铲除奸臣,帮助帝王收归中央权利。   铿锵有力的回答,挺得笔直的腰杆,君念答得问心无愧,君瑶满心悲凉,手中的茶杯猛地朝他砸去。   ‘呯’的一声,茶杯应声而裂,瓷片横飞,滚烫的茶水淌过脸颊,鲜红的血混合着茶水,从额头汩汩流下,被烫伤的脸颊,呈现出不健康的红色,红白交映的脸有些骇人。   他没有躲,这是他欠她的。   君瑶努力压下怒火:“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?”   君念沉默,走在爆发边缘的君瑶彻底爆发。   “君念。”   “我救你,不是让你这样待我的,我抚养你长大,不是让你去牺牲我的!”   “为什么明明是你对不起我,却还要装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!”   “你对得起天下人,唯独那天下人中不包括我,真狠啊!”   “宁负我绝不负天下人,丞相大人,也是大公无私啊!”   埋在心底的怨念被她掏出来,字字带血,每一字都必须得用尽全力,说完后,她也感觉整个人都被抽干了气力,身体摇摇欲坠。   “娘娘请注意身体!”   君瑶背过身,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,她很累,也不想再争辩什么,她都已经成了政治牺牲品,说多了,也挽不回什么,无非是让她更难过罢。   抬手挥了挥:“丞相退下吧,这件事本宫会同陛下求情的。”   君念迟疑了一下,起身告退,她答应了便真的会救商西。   自称本宫,不再是我,距离原来只需一个称呼就可产生,君念摇摇头,走出了宫殿。   君念在参军时发生了什么,君瑶不晓得也不愿知道,她是个自私的人,个人的利益永远放在国家前,她管不了国家,国家大义也轮不到她来操心,她更不想成为国家大义的牺牲品,可最终她还是做了那个牺牲品。   君念牺牲了她,换得宁延的赏识与信任。   照理说她应该知足,帝王独宠,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。   君瑶嘴角微扬,救商西?嗯,他都来求她了,不帮忙岂不是太不给他面子?   商西,说起来,也不过是同她一样苦命的女子,都是政治牺牲品,就算免死金牌可以救她一命,也救不了她死去的心。   如果不是她嫁给君念,君念也无法成功进去商家内部,获取情报,现在,比她还恨他的人,非商西莫属!   君瑶以前希望他快乐,现在只想他痛苦,救商西能给他添堵,何乐而不为?   他布了一个局,赔上她的一生,现在她要以彼之道还彼之身。   树大招风,君念又怎会不晓得?他的动作终究慢了一步。   他看出是谁布的局,却走不出这个局。左侍郎谋反,只因他们有过几封书信来往,他便锒铛入狱,除了皇座上的人,还有谁能这般轻易的给他判罪?   飞鸟尽,良弓藏,狡兔死,走狗烹。   他帮帝王收归了权利,算得上是他的心腹,朝堂里外全是帝王的人,帝王还有什么不放心?   伴君如伴虎。   君念不知,想要他命的不是帝王,而是他的阿姐。   那天他离宫后,君瑶便去找了宁延。   “娘娘,你不能进去~!!”宦侍拦不住君瑶,只好尾随着她。   君瑶跨进内殿时宁延正在批阅公文,见她来了,挥手退下宦侍,搁下手中的朱笔,不说话与她对视。   “陛下,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?”她垂下眼,避开他的目光,态度虔诚。   “好啊,不知朕的阿瑶要同真做什么交易?”   “不过是他家破人亡罢了!”云淡风轻地回答。   她自己没能如愿,也不愿看到他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,他做初一那就让她做十五好了!   不痛快,大家一起不痛快啊!   君念想对得起死去的人,她偏偏也要活着的人也生不如死!   “阿瑶的筹码是什么?”   “这个!”   她低头柔柔的笑开,张开手掌,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符静静的躺在手心,还有一张地图,合上手掌:“不知道这个作筹码够不够?”   家道中落,她是!满门抄斩,她亦是!她姓楚唤君瑶,是楚家仅存活的人。   玉符是楚家调动护族三万死士的信物,地图是楚家积蓄百年的财富,可抵得上国库二十年收入,她年幼时的那场政变,发生得太快,楚家的人一夜之间全没了,她也一夜之间成了孤儿。   玉符、地图是爷爷临死前给她的,让她守好,如果可以,让她振兴家族。   灭门惨案,皇家随便斩了几个小官,便算是作了了结。   她当时虽小,可也看清了朝廷的态度,这被族灭的事,皇家是默许的,功高震主,楚家逃不脱这一劫。   对皇家她也是心灰意冷。   地图上的宝藏她不能用,因为当时皇家差楚家财产去向查得紧,偌大的一个家族,被人灭族后只留下一点财产,说出去谁信?树倒猢猴散,当时她也太小,根本没人真的诚心诚意帮助她,那破天富贵也成了烫手山芋。   这用不了那也不能用,最后她便沦为了乞儿,遇见君念。   只能说,天意弄人!   宁延瞳孔缩了缩,这个秘密终于要坦白了吗?   “其实五年前我们见过一面,你是不记得了吧!”宁延端着茶盏,岔开话题,看她的目光异常柔和。   君瑶点头,她记得。   她听闻差点战死沙场,跑去寻人的时候,他当街调戏她,被她敷衍的挡了过去,花楼女子,卖艺不卖身,但还是难免被人吃点豆腐什么的。   摸个把手而已,能将缠着她的人打发了,她还是忍得住的。   “不知道陛下觉得这个交易划不划得来?”   “你怨我吗?”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,君瑶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:“不怨!”   没多大的爱也就没什么怨气。   大概宁延也知晓这一点,言归正传:“好啊!”   她想要权利他便给她,她想要除掉君念,他便借力量给她,只要是她想要的,不触及他的底线,他都愿意宠着她。   自己的爱人,自己不宠谁宠?   宁延忽然觉得自己还挺有做昏君的潜质! 作者有话要说:  女主要黑化了 ☆、君瑶篇   “阿瑶,只此一次,下不为例,朕是宠着你,但你要晓得分寸!”   宁延话还没说完,被期望晓得分寸的君瑶又得寸进尺了。   “既然陛下宠着臣妾,那再让臣妾任性一次?”   君瑶笑嘻嘻的望着宁延,调皮又认真的模样。   宁延叹了一口气,他拿她真的是没办法:“阿瑶,你又要做什么?”   “不是什么大事,到时候陛下睁只眼闭只眼就好,可以吗?”   宁延不答话,模糊两可的态度,为确保事情顺利实施,君瑶迫不得已用上了美人计:“阿延,好不好?”   顺势坐在他怀里,双手环绕他脖颈,开始撒娇,宁延最见不得她撒娇,每次撒娇都是予取予求,虽然君瑶本人对撒娇的人恶寒得很,但禁不住这招好用。   管那么多做什么,好用不就成?  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。   不得不说丞相的人缘很好,刚刚入狱,就有一大批官员去劝谏,力保丞相的清白,望宁延重新彻查此事。   宁延也没打算一次就除掉他,通过这次谋反事件,让众臣知晓丞相大人已失宠,再一次次因办事不利贬职,一点点将他在朝中的实力瓦解,最后发配南疆。   南疆是出了名的蛮荒之地,路途遥远,被发配此地的官员大多数都不得善终,帝王此意再明显不过,永远放逐,变相处死。   此旨一下,震惊朝野,但无人敢质疑,全被帝王的铁血手腕震慑。   君念走至宫门,就有一个宫女凑上前,带话:“我家娘娘说,这是丞相大人欠她的,既然丞相大人已经为那枉死的十万将士报了仇,那么接下来就是还她的了,希望丞相大人好自为之!”   她家娘娘?他和阿姐还是走到这个地步了吗?   宫女很会挑地方,两人站在一起时,目光所及,都看不到任何人,捎完口信后宫女也礼貌的退下。   君念离京不久,京城便传来消息,说他们路途中遭遇盗匪,已遇害。   诈死?这样的小把戏,帝王一眼看透,表面却装作相信的模样,暗地里全全交于君瑶处理。   去南疆是死,不去也是死,还不如虚晃一招,另谋生路。   君瑶看着手中的信件,君念和商西已经分开逃跑,一个逃亡江南,一个向北逃亡,看架势是想逃去邻国。   知道他们的逃亡路线,却不知道商西、君念在哪一班人马。   “集中人马,全力抹杀逃亡江南的人马,一个不留。”   正常的思路是,向北逃路程遥远,女子身体不适合奔波,更何况大病初愈的商西,像南逃的很有可能就是商西。   君瑶不会杀君念,要让他家破人亡,同她一样不快乐,她杀的也只会是商西。   看似商西最有可能去江南,那就多转一个弯,反其道而行,君瑶却再转一个弯,偏偏就去杀逃亡南方的人马。   杀他个出其不意。   事实证明君瑶的猜测是正确的,君念久久不见追杀他的人马,就知道坏了事,他低估了她的阿姐。   她让宫女给他捎口信,就是让他做好逃亡的准备,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。   他输了。   “求舒妃娘娘放过商西!”君念愿意以死谢罪,只求放过她放过商西。   听到口信的君瑶笑了,她当初不愿进宫,他可曾当过她?   如今却来求她放过商西?不可能,根本不可能。   他以为他死了她就会放过商西?她会杀了商西让商西去下面接着陪他,她要成全他们,让他们生是夫妻,死也作一对鬼夫妻!   到最后还想利用自己的死亡来算计她一把?痴人说梦!   她对他的情意在他和商西成婚的当天就没了。   他为保商西,就地自刎,愿一命换一命,夫妻情谊何其重?不成全他们,她于心不安啊!   君瑶觉得自己还是善良。   “将他们葬在一起!”   葬在一起才对得上他们夫妻的情分,生同衾死同穴。   果然,她真的是善良的!   君念死后,君瑶将有关他的全部东西都烧了,安安心心地同宁延过日子。   她这一生算得上高寿——八十岁,三子两女,儿孙满堂,人生也还圆满。   咽下最后一口气时,她看见了一位男子,他有着长至脚踝的红发,血红的外袍衬得容颜格外艳丽,上挑的桃花眼无一不显示男子五官的精致。   她朝他笑笑,公子殇,终于来了吗?   “你想要干什么,你不能这么做,不能!!”   君瑶直至闭眼也没有看见还有一人站在她身旁,在她彻底死亡时挡在她的面前,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她的眼前。   “她自愿的!”   公子殇手指轻点,君念觉得自己的魂魄再也不受他控制,自发的走到一边,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君瑶的魂魄逼入她的脊椎,再抽出她的脊椎。   长长的一条,君念潜意识告诉自己,不能让他拿走,但他什么也做不了。   他的阿姐,他生时不能守护她,他死后,便看到她现在自己眼前,他能看见她,她看不见他。   他觉得这样挺好的,他从来没好好陪过她,这次是个不错的机会。   他也就这样陪在她的身旁,一陪就是五十多年。   从宁延开始对付他时,他就知道他的阿姐终于动了手,欠人的终是要还的,所以他做事处处故意出差错,让宁延拿错处,对他一贬再贬。   她想商西死,他才体会到她的恨意,那么深。   他一生最对不住的人便是他和商西,他还不了她,他想竭尽全力保住商西,偿还她,可他还是错了,无论哪个,他这辈子都偿还不了。   她杀了商西,将他们葬在一起时,他才感受到一种深入骨髓的难过,他明明都死了,却还能感觉到那种难受,是灵魂深处蔓延出来的。   阿姐,我喜欢的是你啊,商西,那是我欠她的,所以总想还她一世安宁。   那一次,他说娶她,是试探亦是真心想娶。   阿姐,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,那时,他还在想,没关系,这一世还不了,还有下世,下世不行还有下下世,如今却告诉他,她的阿姐只有一世。   “不觉得你的保护来得晚了吗?她活着的时候,你利用她,死后才来保护,不觉得惺惺作态吗?”   看着被自己问得哑口无言的男人,公子殇觉得无趣得很,正要离去,不料被他挣脱控制,衣袖被他一把抓住。   “我求你,放过他,如果必须要一个人的魂魄,抓我好了。”   “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!”    ☆、君瑶篇(终)   男人双膝跪地,以一种卑微的姿态去祈求他放过他。   人,总是这样,有的时候不会珍惜,失去后才追悔莫及,因为没失去时潜意识认为他们不会失去,到失去时才幡然醒悟,原来真的会失去。   这样的人他见了太多,在别人伤口上撒盐他也最喜欢了,公子殇蹲下身,问:“知道为什么你死后没有黑白无常来勾你的魂吗?知道为什么你会呆在她身边而不是其她人吗?”   “不知道!”君念对此也特别好奇,死后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的阿姐,此后他活动的范围也阿姐为中心,不能超过二十丈。   “想知道吗?”公子殇笑笑,君念点头,他想知道。   “我不想说!”   他想知道他不想说!这样耍人不是很有趣吗?   男人一脸紫青的脸极度地愉悦了公子殇,衣袖猛地一挥,转身便消失了,留下呆滞的君念。   他为什么要告诉他答案,有义务吗?不告诉他,让他憋着,这才是所谓真正的‘死不瞑目’啊!   公子殇前脚走,黑白无常后脚便上去锁住君念的魂魄。   君念晓得他们早就来了,只是一直没有现身,应该是畏惧红衣男子,所以躲在一旁等男人离开。   他没有挣扎,乖乖地令铁链锁住,走了很久,开口问:   “那个红衣男子是谁啊?天下竟有如此绝色的人!”   君念没有开口便问男人的身份,只是表现出一个被美色所迷之人的正常反应,降低了两无常的警惕。   果不其然,一直不停地唠叨的黑无常开启了话唠模式,白无常嫌弃的看了一眼唾沫四溅的黑无常,独自上前,和他们隔开一定的距离,这也方便了君念套话。   “小子,美吧,那是个大人物,天帝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………”   黑无常不停地说,君念看似无意的搭一句,实则将自己想要的信息全部套走。   趁黑无常情绪高昂时,悄悄地挣断了锁链,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。   “啊~老白,人跑了!不,鬼跑了~”   锁链‘啪’地一声断了,回神的黑无常咬牙切齿喊道。   “你傻吗?魂魄跑了还不追!”   两无常急匆匆的寻鬼,早知道这鬼是个会修炼的主,刚开始就应用加大大号的锁链,凡人太奸诈了,死了做鬼还这么奸诈,气死他们了!   最好别让他们找到,否则有得他受!   君念没跑多远,就被人拦住了,一道屏障打下来,两个无常在他们跟前跑过,也没发现他们。   类型障眼法的东西。   “为什么帮我?”君念警惕地看着眼前人,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帮助他人。   “我是大人的随从,奉大人之命,来给你解惑!”   来人很是好脾气的回答他:“大人便是之前穿红衣的男子!”   “他不是不想说吗?现在你跑来告诉我,你是来为我解惑的,你们有什么目的?”   不是君念多心,之前不告诉他,现在跑来告诉他,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目的。   “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,知道魂魄私自逃跑会有什么惩罚吗?也没什么,就是放在油锅里炸上三日!”   君念不由的黑了脸。   怪不得之前不告诉他,是想先勾起他的兴趣,再让他自己逃跑,再被抓回去受三日油锅之刑。  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?“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   “大人开心吧!”来人极为羞涩的笑笑,一是他们大人的恶趣味,二是想整整这人,但是后面一条缘由,他不说这男人也懂。   “用我的不可以吗?”可以用他来换阿姐的吗?   “不行,你的魂魄不符合要求,她的魂魄符合,也别想着救她了,不可能的事!”   救她?天帝都忌惮的‘人’,他怎么从他手里救人?   “不说了,告诉你之前的疑惑,我也就该离开了!”   来人接着解释:“你之所以死后没被黑白无常勾魂,是因为大人将你的魂魄游丝与那女子的魂魄游丝绑在一起,那女子身上有大人做的独特记号,黑白无常不敢勾魂。”   “大人将你们绑定的原因是那女子求的,她等了你九世都没有等到你,所以同大人做了个交易,绑定你们的灵魂,她再次转世为人,无论隔多远她都会找到你,条件是死后将灵魂给大人!”   “我说完了,该走了,好自为之!”   来人撤下屏障就没了踪影。   君念被他的话震惊,半天缓不过来。  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!这么回事啊!   阿姐对他好,真的只是因为单纯的喜欢他,他们仅有的一世,他都做了些什么?   茫茫人海中,她收养了他,给予他她能给予的最好生活,还有他的名字,他忽然想起了那个被他发现的小秘密。   杏花树顶的十七个锦囊,承载的是对他满满的心意。她藏着掖着,他竟也就让她这样过了。   愿我的阿念年年无忧。   愿我的阿念岁岁安好。   愿我的阿念日日欢颜。   ……………   君念君念,念君一世平安。   他名字的含义。   阿姐,我的珍惜是不是来得太迟?   “事情做完了?”   “回大人,做完了!”   他完成了他交代的小任务,公子殇接着交代另一个任务:“那重新交一个任务给你,去魔界带一个叫桃成蹊的桃树精回来!”   “遵命!”   苦命的蒋酉,刚坑了一个鬼,现在又要去拐个妖精回来,大人的得力干将难做啊!   蒋酉走后,公子殇站在大殿中央,手打了一个复杂的印法,人便沉入地下。   这里是一个小世界。   泼天的绿意给单调的世界添上一抹生机,树枝密密麻麻地缠结在一块儿,淙淙流水静静的欢淌,清新的风迎面轻拂,有一个女子安静地躺在这片森林的中央。   女子的身旁有二十四多彼岸花盛开,花的排放很有规律,排列的形状是个小型阵法。   公子殇走到她身边,轻轻地在她额前落下一吻,再退开,拿出抽取的脊椎,用法术操控着,使脊椎摆在这阵法的阵眼,再激动这个由二十四多花摆成的阵法。   脊椎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熔,透明的液体顺着脊椎滴落,液体再分成二十四股进入花朵。   一阵幽香从彼岸花中散发出来。   公子殇站在阵外久久不能回神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第一个故事写得不太好,作者有一年没写文了,有点生疏,不过,第一个故事也算是完结,第二个故事开始了,这个故事会比第一个长很多,更虐一点,但结局是好的… ☆、双生花   “是桃成蹊吗?”   蒋酉不明白,桃成蹊不是天界小公主吗?为何在魔界?   “是!”   蹲在地上的女子没有抬头,回了他一个是字便不在说话,双目仍盯着地面,双手在地上摸索着,手底下除了沙子还是沙子,不免有些着急,抬起头就问:“你在我身旁看见一只兔子吗?它又跑哪里去了?你能帮我找找吗?”   女子抬头看他时,蒋酉明白自己的违和感从何而来,这个女子眼睛有问题。   他明明站在她的右侧,她看的却是左侧。   “看不见吗?”   见面就戳别人的痛处,问出声的蒋酉忽然觉得自己很唐突,女子却没有在意。   “看不见,但你能看见,能帮帮我找找吗?”   女子再次重复一遍请求帮助的话。   “是这只兔子吗?”   蒋酉将爬至自己脚边的兔子抱起来,放在她的手边。   “是的,谢谢!”女子一手抱住兔子,一手抓住他的衣袖。   “我知道你是公子殇的人,带我去见他吧?”   开门见山,直入正题,她不想再等。   蒋酉立刻没有带她去见公子殇,按照规矩,她应该先讲讲自身的事,大人是没有那个闲心来听的,所以只能由他代劳,听听她的事,再完成她的心愿。   他能做到的就绝不能让大人出手,上次大人出手,他就被痛骂了一顿,不是太过棘手的事,他解决就可以了,再把魂魄带过去交给大人。   蒋酉盘膝而坐,顺带将女子也拉过来坐着。   “你能先讲讲你的故事吗?如果你的要求我能帮你达到,就无需见大人了!”   无需见公子殇?没有关系,只要可以完成她的要求,无论谁都可以。   “可以啊…”   帝后待产时正逢天庭内乱,天庭众神大多数过惯了和平的日子,叛军来得又太突然,将众神打得措手不及,节节败退,身怀六甲的帝后即将临盆,为免除后顾之忧,帝君将帝后送入凡间——待产。   然在送往凡间的道路上,遭到叛军突袭,原本送帝后入凡间是极其隐秘的事,保护帝后的神仙也不多,不知为何被叛军晓得行踪,被叛军打伤的帝后,在众仙的掩护下,成功出逃,却误入魔界,不待她隐藏踪迹,迫不得已进行生产。   生产了将近十天的时间,婴儿才呱呱坠地,是对双胞胎,但最后出生的女儿却是个死胎,大概是因为在母体呆的月份不足,身体还没长完全,先出生的女儿也很虚弱。   不待帝后思考,叛军已追上,前有叛军,后是魔界,自古神魔不两立,情急之下,帝后将小女儿的魂魄附入一株上古辟邪桃树中,抱着大女儿匆匆逃亡人间。   待叛乱被平定时,已是百年之后的事,人间百年,天上十年,帝君与帝后重逢后,大女儿是三岁的模样,接母子俩入宫之后,帝君才晓得自己还有个小女儿,派人去寻那上古桃树时,桃树已不见踪影。   之所以叫上古辟邪桃树,是因为这种桃树自上古时代便有的,是不可多得一种辟邪圣物,往往生长在魔界边境。   上古辟邪桃树的数目很少,一只手的数目,帝后碰巧遇见一株野生的小桃树,桃树一般都是万年成精。   被附入魂魄的桃树有了意识,又因小桃树因其沾染帝后精血,受到仙气滋养,会自主修炼,大大缩短了修炼成精的时间。   因其辟邪能力强,在帝后走后百年后,也在帝君派人寻她五年前,她就被一大妖移栽走,桃树年龄越小,移栽的成活率也就越高,那大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株树龄较小的桃树,自是不放过。   大妖将其载在院中,院中有一凡间女子,也是大妖移栽它的原因,妖界妖邪之气四溢,它可以护凡人不受邪气侵扰,净化大妖产生的妖气。   凡人接触妖气太久,会折寿,上古辟邪桃树恰恰解决了这个问题。   凡人一年后诞下一女,在女孩五岁时,桃树满百岁,幻化成人。   百年成精后幻化成人,大妖本想抹杀她的意识,但又想到成精的桃树净化之力会大很多,大妖便也任其生长。   那凡间女子很善良,在她幻化成人时,不仅不害怕,还给她取名:桃成蹊。   桃李不言,下自成蹊,桃成蹊。   桃成蹊修炼时间短,幻化成人的模样,也是三岁的幼童,但她灵智以开,学什么都快,和小女孩成了最好的玩伴。   她是妖,小女孩是半妖,桃成蹊的成长很慢,女孩十五岁她还是五岁的模样,大妖说大概是因为她是上古辟邪桃树,成长期本来就漫长,幻化成人的她也不容易长大。   听着这个缘由,桃成蹊只想翻白眼。   她要长大,长大了能很好的控制妖力,也能到处玩耍。   在女孩满十五岁时,大妖一家人搬离了深山,去了人间最繁华的地方。   女子本要带着她,因桃成蹊妖力不稳定,大妖不同意她跟随,怕她暴露他们的行踪,引来修士,要她再多修炼几年,等法力稳定后再去寻他们。   人妖殊途,他们相恋本就天理不容,能避着就避着。   这时的她还是五岁的模样,但是懂得了很多事,没哭没闹,默默地送走了他们,自己留在家看门。   正是闹腾的年纪,走了玩伴,也没人陪她说话,她就喜欢到处跑。   无意中发现后山有一株竹子,桃成蹊很好奇,其它竹子都枯死了,唯有一株是活的,还有了意识。   不知道为什么,大妖走后十年,这座山上的花花草草越来越少,成精的花草更是少得可怜,桃成蹊能感觉到这株竹子有点意识,就喜欢与它说话,再给它灌入点点法力,助它成长。   又一个十年过去,桃成蹊的妖力还是不太稳定,偶尔爆发一下,变成半人半树的模样到处跑。   开始只有一株桃树,树根拟成人类两条腿的姿态,在地上跑得飞快,后来,桃树后面多了根竹子,画面很怪。   这样相处没一年,天界的人便找到桃成蹊,告知它身份,将她接入天宫。   桃成蹊从来没见过那么多人,除了她的小跟班,那个刚成精的竹子,她就没怎么和其他人说过话。   那些人告诉她,她不是妖精是神仙,是现任帝君的女儿,是位公主,只要她跟他们回天界,以后会有很多人陪她玩,她还可以去找大妖一家人。   桃成蹊一听可以去找大妖他们,浑身来了劲,嚷嚷着要跟他们去天界。   桃成蹊去天界的那一天,找遍了整座山,有些气馁,明明说好了一起去天界当神仙的,小竹子却跑了,闷闷不乐来到仙界。   天界很漂亮,祥云环绕,带她来的神仙将她转交给另一位神仙姐姐。   那位神仙姐姐看见她,露出一副惊喜的模样,那时候桃成蹊想,他们应该是喜欢她的吧!   “小公主殿下总算找着了,娘娘可是想你想念得紧。”   “是娘亲想我吗?我也很想娘亲。”   她是真的很想见她的娘亲,每次大妖妻子怜爱地看着她的女儿时,她就想自己的母亲,她也应该很爱自己。   她的娘亲也会给她做饭,做漂亮的衣裳,陪她玩。   神仙姐姐牵起她的手,笑着夸奖她,说她真懂事,带着她在宫殿里左拐又绕的,华丽的宫殿慌得她眼晕,憋了很久,忍不住问:   “神仙姐姐,为什么还没有看见我娘亲啊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有错别字的话,麻烦提醒作者,谢谢哈 ☆、双生花   神仙姐姐?这可使不得,小殿下的姐姐只能是四公主,可不是她能担当得起的。   “小公主殿下,奴婢只是一介仙娥,您直接换我‘青夕’即可,万不能再唤我姐姐,莫坏了规矩,坏了规矩是要罚的!”   桃成蹊点点头,认识到,这天界规矩众多,再次问:“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娘亲?”   帝后平常这个时间段在寝殿休息,神仙和凡人在一定程度上是差不多的,只是神仙的身体比凡人身体的极限大了很多,就比如,凡人每天必须保持八小时的睡眠时间,而神仙不过是延长这个期限,由一天变成十天,具体时间,也与仙人的法力深厚有关。   天界与凡间也是相似的,也有昼夜之分,只是天宫没有昼夜,但这里有负责专门通告时间的小仙。   居住在天界的神仙,大多数还是保留着飞升之前的生活习惯,朝起晚睡,过着与凡人一般的生活,因为他们的寿命太过悠长,长得让众仙发慌。   今日或许帝后是有事要处理,打破了作息规律,仙娥牵着桃成蹊回了帝后的寝殿,娘娘再忙,还是会回来的,与其盲目的寻找,还不如在寝殿等。   “娘娘或许是有事去忙了,我们先回寝殿,小公主殿下就先在寝殿等娘娘,可好?”   “好,但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啊?”   她虽然小,但别想忽悠她,等一天也是等,等两天也是等,等十天也是等,不告诉她具体的时间休想让她一直等。   真的是不是她的娘亲,她还不晓得,她跟着这神仙姐姐一路走来,觉得这里很压抑,潜意识里不太喜欢这个地方,但她想见娘亲。   “这个,奴婢也不太确定。”   仙娥给出中肯的回答,是真的不太确定,她刚刚从织女那里替娘娘取衣裳,就见着了他们,知道是找着了小公主,她为讨个喜,才自发带她去见帝后。   “那我们先等一会儿?”桃成蹊决定,她就等一小会,等不到她就回去好了。   仙娥点点头,和桃成蹊一起坐在寝殿的阶梯前等,没坐一会儿,桃成蹊肚子便咕咕叫。   “我饿了!”   仙娥愕然的看着桃成蹊的肚子,在她的注视下,桃成蹊很直白的表明她饿了,想吃东西。   仙娥笑了笑,小公主还真是可爱。   “奴婢去给小公主端些吃食过来,小公主在这里等奴婢,千万不要乱跑!”   小孩子都闲不住,她要保证帝后回来的第一时间可以见着小公主,可不想中途出了点什么岔子,再三叮嘱小公主,她不在时不要乱跑。   “嗯!”   人不生地不熟的,她才不会乱跑。   在仙娥走后没多久,过于无聊的桃成蹊打起了小瞌睡,是被人喊醒的。   “哪来的小不点?怎么坐在这里打瞌睡?”   桃成蹊迷迷糊糊的抬头看人,有一只手搁在她头顶,揉了揉她的头发:“四妹怎么不回自己寝殿休息?”   她这下看清了人,看清了也不认得,觉得这人生得挺好看的。   男子有浓墨似的眉,直飞发鬓,高挺的鼻子,如六月桃花最浅淡颜色般的薄唇,华贵的衣裳更衬那精致的五官,配在一起,是说不出的好看。   这是桃成蹊第一次看到她大哥,也是唯一一次对她和颜悦色的大哥,以为她是他四妹的时候。   “四妹?四妹?”帝衡低声唤了几次,桃成蹊从走神中回神,纠正他:   “错了,我不是你四妹!”   照他们的说法,她应该是他的五妹,桃成蹊对眼前的男子充满了好感,软软道:“不过,我也可能是你的另外一个妹妹!”   “不是?”男子狐疑地瞅着桃成蹊,没有仙气波动,但这张脸却的确是四妹的脸,不是四妹是谁?他忽然想到母后同他们说过,四妹还有个双胞胎妹妹,可那不是个死胎吗?死胎活了也是仙胎,为何感受不到仙气?   他脸色沉了沉,出现这种状况,只有一个可能,桃成蹊换了肉体进行灵魂转移,那也就是说,这个妹妹也称不上是他的妹妹,因为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。   开了天眼,桃成蹊的真身一览无遗,低贱的血脉何德何能有幸做他的妹妹,天界皇室血统不容混淆!   母后也真是胡来,复活她也就罢了,还将人接来天界,她那低贱的血脉应呆在下界,难不成指望众仙奉一个桃树精为公主?可笑!   桃成蹊好歹过了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,大妖一家人待她好是好,可终究不是一家人,隔阂该是有的,为不让自己被排斥,讨人喜欢,她早就练就一身察言辨色的好本领。   他不喜欢她,她晓得。   前后反差太大,她说自己可能是另一个妹妹时,他的脸色一直不太好,他不喜欢自己,明白这个事实后,桃成蹊有点小难过。   以前自己没有家人,现在有了家人,哥哥却不喜她,桃成蹊低下头,不再说话。   “衡儿~”   一声呼唤,俩人惯性的转头。   “儿臣见过母后!”帝衡规矩的行了一下礼。   桃成蹊呆呆的望着那雍容华贵的女人,是她的娘亲吗?很美!   先前引桃成蹊过来的仙娥跟在帝后身旁,把桃成蹊的事清楚的说了一遍,帝后看着傻愣愣的桃成蹊。   没有笑没有呵斥她的不礼貌,母子俩用打量的目光里里外外的探测着桃成蹊。   芒刺在背的恐慌,她的娘亲也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,桃成蹊忽然不想认亲了,她想回那个小院,她不要呆在这里。   “我想回家,我要回家!”她实在受不住那怪异的目光,她害怕。   桃成蹊冲下台阶,扑向接送她的仙娥,抓住她的胳膊:“我要回家,你送我回家好不好?”   不要娘亲了,她要回家。   “这…”仙娥慌乱的看了一眼揪住她衣袖不放的桃成蹊,再朝帝后递过去一个求助的眼神。   “怎么?成蹊不喜欢这里?”帝后慈祥的问道,目光不再是打量装满柔情,说着便去牵桃成蹊的手。   桃成蹊缩手,躲在仙娥身后,探出一个脑袋看了帝后两眼,又缩了回去。   帝后、仙娥都颇感尴尬。   “成蹊,过来,来母后这…”帝后温柔的朝桃成蹊招招手。   “母后,不可…”   “住嘴…”    ☆、双生花   大儿子什么想法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晓得,无非是担忧血统,帝后也明白这问题的确很重要,但是具体要怎么做,还不容他人置喙。   帝衡不甘心的瞥了一眼桃成蹊,秉了一句告辞就离去了。   “成蹊,过来。”帝后再次向桃成蹊招手,示意她来她身旁。   桃成蹊犹豫了一下,来到她的身旁,任她握住自己的手,将头埋得低低的,她,后悔了,还来得及吗?   想象很丰满,现实很骨感,书中说得的确不错,天界和她的想象隔得十万八千里。   “成蹊,我是娘亲。”   成蹊点点头,看了帝后一眼,继续低头眼观鼻,鼻观心。   “你怕我?”   桃成蹊没有回应。   桃成蹊给出的反应也与帝后的预料有差别,这孩子怕她,跟她不亲,帝后忍不住蹙眉。   任谁亲生的孩子跟自己不亲都一时难以接受。   桃成蹊原本是不怕她的,很期待见到娘亲,可帝衡作为哥哥,给她的第一印象不太好,整个家给她带来的感觉也不怎么好,母子俩人的对话,帝后呵斥帝衡时那威严的表情,更加深了这种不好的感觉,潜意识有点排斥。   “成蹊,你不用怕娘亲,娘亲又不是老虎,不会吃了你的。”帝后放缓语气,循循善诱道,努力试着和孩子沟通。   后来,桃成蹊每想起这一句话,都觉得讽刺得很,虎毒尚且不食子,这天界,她的哥哥,她的父母,比洪水猛兽还厉害!   “老虎不会吃我的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桃成蹊的回答令帝后有些接不上思路,她打这个比喻,是开个小玩笑,想让孩子放松的,这孩子却一本正经的说老虎不会吃她。   “因为我是木头啊!”老虎是肉食动物,她是植物,是一块木头,不符合老虎的饮食习惯。   “哈哈~”听到答案的帝后,笑出了声,她这个女儿,真有趣,桃成蹊则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帝后,这本来就是事实,笑点在哪里?   “嗯,成蹊说得对,老虎不吃成蹊,娘亲更不会吃成蹊,所以成蹊不用怕娘亲。”笑完之后的帝后更温柔。   “那您会喜欢我吗?”哥哥的排斥让桃成蹊无法揣测家人的心思。   仙娥青夕说她娘亲很想她,那她娘亲大抵是喜欢她的吧?问一下,确定一下,更好,娘亲要是像哥哥一样不喜她,她就回妖界。   “喜欢,娘亲喜欢成蹊,成蹊喜欢娘亲吗?”帝后反问道。   桃成蹊直接给了帝后一个熊扑:“我也很喜欢娘亲。”   放开了的桃成蹊,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,帝后耐心的听着。   温情的时光总是很短暂,当一群人来到帝后的寝殿,这一群人中有她的三位哥哥和姐姐,还有庄严的父亲,和几位天庭老臣。   他们来帝后寝殿,自是听说失散多年的小公主被找了回来,他们是来先看看传说中失散的小公主,再商量如何给小公主安个身份。   帝后一人坚持要恢复她小公主的身份,姐姐和两位哥哥保持沉默,大哥和其他几位老臣一样坚决反对。   认为这样不妥,桃成蹊本是公主,但她的仙体遭损,再转托肉体重生,已经不能算是纯粹的天族血统,自然也担当不起公主的身份,前阵子天界叛乱,也是因为上届帝君收了一个血统不纯的人为皇子,他个人的能力不错,帝君又看重他,交于他最重要的军权,然而,他却反了,手握重兵,那段平定天界的日子可真是苦不堪言,遇到再次相似的情况,他们一致抵制封桃成蹊为公主,声称要防微杜渐。   帝后气得脸色发红,左右为难的帝君最后拍板,变相给桃成蹊安个公主的身份,帝后认桃成蹊为义女,又因为桃成蹊不是飞升上的界,本体不是仙体,帝后从太上老君那里拿了一颗仙丹,帮她重塑仙体,在天界,也是半个公主。   桃成蹊与帝囡是双胞胎,长相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,表面上说是帝后的义女,大家心知肚明,桃成蹊的那个帝后寻找多年的小公主。   帝后很疼爱桃成蹊,中间愧疚成分占了大多数,桃成蹊生下来是个死胎,是因为先天不足,如果及时把她放入天界圣地中的金莲圣花中得到温补,她还是可以活过来的。   天界战乱,帝后因为要保护帝囡,放弃了她,将她魂魄随手附在桃树上,带着帝囡逃跑。   即使义女改名字也没有那个必要,桃成蹊仍是这个名字。   帝后待她好是好,但不是桃成蹊想要的那种,不会像大妖的妻子那样对自己的女儿,给她做衣服,陪她玩耍。   作为帝后义女,桃成蹊有自己的宫殿,每天有专门的仙娥教她天界的礼仪,她做不来不想学,她们就用一种失望的眼神看着她,在私下里议论她,说她终究比不上四公主,每次被人打小报告,帝后没有责备过她一次,她会很温柔的安慰她,帝后越是这样桃成蹊越觉得更难受,不喜欢约束,更不想让娘亲失望,只能改变自己。   桃成蹊努力地试着淡化与天界其实格格不入的怪异,她晓得,与天界相比,其实她更适合妖界,这里的约束太多了,而她自由自在惯了,规矩礼仪不适合她,不能改变这里,想留在亲人身边,她就必须学着让自己适应这里。   大哥不喜她,三哥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,因为三哥是储君,很忙,四姐去了落涯涧学艺,听她们说,落涯涧的主人罗夏天尊的战力在天界是数一数二的,她的几位哥哥都是罗夏天尊的弟子,这一次的平叛就是因为罗夏天尊的出手,否则还要花上百来年时间才能平定叛乱,帝后说等她把礼仪学会后,也会送她去落涯涧学艺。   桃成蹊很期待。   和桃成蹊交集最多的是二哥——帝宸,二哥同她合得最来,二哥会偷偷带她去凡间玩,会带她到云海去看日落,怕她无聊,会四处搜刮好看的画本子给她解闷,在天界让桃成蹊倍感亲切的非帝宸莫属。    ☆、双生花   桃成蹊学好规矩,依着帝后的意思,她该学些法术,帝家子女照着惯例,是要被送去落涯涧的,由天尊亲自教导,但桃成蹊又是一个特例,也不知道落涯涧对桃成蹊是个什么态度。   试探还是要的,桃成蹊被帝囡带去见罗夏天尊,帝囡刚进落涯涧,一道屏障就打了下来,天尊的态度很明确,这个徒弟,他不收。   桃成蹊被拦在界外,天界短短几年她尝尽了人情冷暖,有些失望却不难受,意料之中的事,她不被接受。   她的身份从没有被承认,说是帝后的亲生女儿,说是小公主,最后却被作为义女收养,身份委实尴尬。   抬头叹了一口气,转身离去,拜不拜师她无所谓。   “我不收你为弟子,但是你可以在落涯涧学习。”   桃成蹊回头看了一眼落涯涧,双眼透着狡黠,落涯涧对她还是有不小的诱惑的,因为入了这,就没人再逼着她学礼仪。   可这同样没有人欢迎她,四姐是奉帝后之命,三个哥哥跟她也不亲切,虽在天界也很孤单,但好歹还有仙娥陪她。   桃成蹊有些犹豫。   来?还是不来?   难以抉择,忍不住垂头轻叹,这时,一只手伸在她眼前,骨节分明,很好看的手,更好听的声音,低低的透着一股她无法结束的诱惑。   “我亲自带你,可好?小师妹?”   桃成蹊愣愣的看着他,罗夏天尊不收她为徒,她,能被称之为小师妹吗?   但,没由的心一暖,轻轻搭在他手上,小心翼翼道:“可以吗?可以这样吗?那你以后是不是会陪我?”   入手的温软让他的心没由的更暖,握着她的手,道:“当然,可以。”   集聚在落涯涧看热闹的子弟顷刻间散去,只因尤拂寒一个眼神,明明带着笑意却令人脚底生寒。   桃成蹊后来才晓得,他是她们的大师兄,一场天劫让原本性情温和的他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,虽一样是笑,却始终透着一股寒意。   他以前就与众子弟交好,她们喜欢师兄却不惧他,后来,又发生了一件特别不愉快的事,众人每次见师兄,皆是打心底的畏惧,与他也越来越疏远。   出人意料的是,这次,他主动要带桃成蹊,那个勉强算是半个小师妹的人。   众人不解,尤拂寒又是我行我素的性子,也只会让她们接着不解,只要罗夏天尊不干涉,其他人的目光与他何干?   桃成蹊又是一个迷糊的主,便理所当然的这样跟着她的大师兄。   成了大师兄名副其实的小尾巴,哪里有大师兄哪里就有桃成蹊。   迷迷糊糊的小眼神落在尤拂寒的身上,从未发觉自己被他这样握着有什么不好,或是有一般姑娘家的矜持,用桃成蹊自己的话来形容自己,就是,她本来就是一根木头,一根筋通到底,哪里会想到那么多弯弯绕绕。   尤拂寒对她很好,好得不能再好,陪吃陪喝陪玩,于桃成蹊,算得上是予取予求。  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,尤拂寒对她的修炼抓得特别紧,一点也不容松懈,桃成蹊的性子却是典型的懒散,偷懒被逮住,因此没挨少训。   有一次,被压榨得紧了,桃成蹊甩剑不干,扬言她要退出师门,再也不想看见尤拂寒。   他黑着脸,当场撇下撒泼的桃成蹊独自离去,几天都没同桃成蹊说一句话。   无论桃成蹊怎么道歉,还是在他面前怎么作怪,一律视而不见,闹过头,就把她扔出屋,撒下结界,隔绝在外,一开始,她还可劲的闹腾。   后面,却异常安静。   被闹腾惯了,一时静下来,有点不适应,结界外也安安静静,唯剩风吹花落的声音。   有些不放心,桃成蹊仍在屋外,只是蜷成一团缩在墙角,感觉身旁有人,抬头看了他一眼,接着又把脸埋在膝间。   小小的一团,很是单薄,仿佛风一刮就走,看得他心酸,却不得不狠下心:“以后,修炼还用不用心?还耍不耍小性子?”   桃成蹊没有抬头,没有回话,缩在一角,像乌龟缩进壳,与外隔绝。   “成蹊…”   一声低喃包含千言万语,隐藏在里面更多的是无奈。   后来,她才明白,才理解。   “我想回去,想回去…”她想回那个小院子,纵使一个人,也好比周围一群人,自己却与之格格不入,那不是孤单,是骨子里渗出的孤寂。  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,愿意陪着玩,结果却又被她弄丢了,像小竹子一样,没了。   她只是看着没心没肺,不是真的没五脏六腑,她也有心。   之所以那么闹腾,无非是不想让自己静下来,发现又是一个人。   她对他使小性子,一是习惯了他对自己的纵容,二是觉得他是她的,不会丢。   这次,他是真的生气了。   桃成蹊也晓得是自己不对,眼巴巴的跑来道歉,与以往不同,没有温声细语的教导,冰冰冷冷的,让她真正的接触到其他人口中的大师兄。   她害怕。   怕这个唯一陪着她的人也没了。   站在门外,是被抛弃的感觉,落涯涧其它路过的子弟难免会说几句风凉话,一开始不在意,后来,听得多了,也再装不出不在意的模样。   随着时间的推移,心慢慢的下沉,慌乱与时剧增,可她却无能为力。   她想对他说,师兄,你可以骂我也可以打我,可是能不能不要不理我。   他是这里唯一对她好的人,也是她唯一的依靠。   她是傻,可她也能分辨,谁对她才是真的好,有句话说得好,越是单纯的人,对外界的感知也更为直接。   满心满眼被期待的亲人,其实跟她一点也不亲,到天界至今为止,尤拂寒是特殊的存在。   他同她说话,她是欢喜的,可到嘴边的道歉又因委屈变了味道。   “成蹊。”   一声低唤万般柔情,忍不住揽她入怀,即是叹息又是无奈,更多的是宠溺:“不想练以后就不练,大不了我护着你一辈子。”   是他急功近利了些,忽略本质问题,她不是天生仙胎,资质更是有限,哪里比得上她那些一日千里的兄弟姐妹。   是他让他的成蹊受了苦。   桃成蹊揉揉眼睛,止住下落的泪,竖着手指,在他怀里连连保证道:“大师兄,我错了,我保证以后不会偷懒的,会认真修炼,你不要不理我。”   “不会的,怎么会不理成蹊,不会的。”不理她,怎么舍得?   桃成蹊认真的盯着他的脸瞅了一会儿,将信将疑,姑且先信他一阵子。   尤拂寒说不逼成蹊,在成蹊的修炼上就真的放宽很多,反倒是成蹊,对自己甚是严格,勤修苦练,让落涯涧一众子弟刮目相看,再也不笑话她,朽木不可雕也,她是真的成长了不少。   在落涯涧十年一度的擂台赛中,取得一个较为优秀的成绩,于她而言。   尤拂寒看着这些倒是倍感欣慰。   桃成蹊这次用自己的实力得到众人的认可,也获得下凡的资格。   举行擂台赛的缘故也正在这,先通过打擂台,再派送优秀子弟入凡间,抓妖降魔,锻炼子弟的同时又进一步维持人界阴阳平衡。   桃成蹊一摆尤拂寒小尾巴姿态,这次接了一个独立的任务。   她看到了她不该看到的东西。   桃成蹊看见她四姐,帝囡,与凡人相恋。   看样子,应该有一段时间。   桃成蹊本想劝诫帝囡,却挨了被帝囡一顿训,让她不要多管闲事。   天条有明文规定,禁止仙凡恋,明知故犯者罪加一等,剃仙骨,贬为凡人。   桃成蹊很惆怅,四姐不听劝,她知情不报,又不能背叛四姐,神仙,难做。   她正愁时,帝囡的事就遭到败露。